雪羽星寒

【伊丽莎白二世祭文】莉莉贝特的5+1次告别

灵感来源:lofter《白风的4+1次告别》作者:废物之手以及它的主人


观前须知:不上升任何政治立场,不评价君主立宪制本身,仅表达作者个人对伊丽莎白二世身为英国君主兢兢业业服务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尊敬。

 


  莉莉贝特的第一次告别,是在1936年冬天。


  那一年她才十岁,丝毫不明白宫廷大臣匆匆带来的伯父的退位宣言意味着什么。

  但是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父亲痛哭——她脑海里的父亲从来都是沉默的、微笑的、腼腆的,他总是坐在明亮的庄园里看着在草地上飞奔的白裙子小女孩,不知觉间眼角就流出了温柔,如同阳光明媚的英国南部永远绽放的鲜花。


  那天晚上父亲红着眼叫来了全家人却一言不发,在难熬的沉默后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断重复着莉莉贝特听不懂的话。


  “我做不到……我只是个海军军官……我不属于那个王冠……”

   很难想象高大沉默的父亲竟然此时倒在向来小鸟依人的母亲的怀中痛哭。

  母亲搂住父亲,什么都没有说,可那红红的眼眶出卖了所有情绪。


  在父亲痛苦的挣扎里,在母亲无声的心碎里,莉莉贝特第一次明白了生而为人责任的沉重与无可回避。

  即使父亲是高高在上的约克公爵,他依旧选择不了他的命运。


  闲散公爵与贵族少女,永远留在了1936的冬天里、走出来的是将会永远被困在华美的衣袍下的的英国国王与王储。



  冬天总是离别的季节,不是吗?




  第二次告别,在1952年冬天。


  侍女带来了乔治六世去世的电报。

  即使是二月肯尼亚却依旧炎热,但莉莉贝特此刻浑身冰凉。

  她知道父亲的健康情况堪忧很久了,但真正面对他的离去那又是另一回事。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并不是她不伤心,而是多年来严苛的皇室礼仪教师对她无论如何要保持情绪稳定的教育不知不觉早已刻入骨髓。

  那么多年痛苦的压抑后,眼泪早已成了稀缺物。

  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对,在至高无上的权力与王座前,所有情绪与软弱都是不被允许表露的。

  过去没人能听见夜晚寂静无人的华丽宫殿里天生口吃的乔治六世面对演讲的挣扎,现在亦没有人懂得莉莉贝特心中失去父亲的悲伤。


  飞机降落在伦敦。

  进飞机前还是温暖的肯尼亚,可飞机舱门再次打开时面对的却是阴冷的英格兰。


  莉莉贝特走进广播站,脸上浮现着恰到好处的悲伤神情,口齿清晰的一字一句念出了不知谁写的冷冰冰的官样悼念文章。

 

  一年后的加冕典礼上,各色珠宝几乎晃瞎了她的眼睛,接着那顶沉得几乎能压断脖子的圣爱德华王冠经过大主教的手戴在她头顶。

  半个世纪之后终于又有了一位女性继承了它的荣耀与尊贵。


  当然,也继承了它的冰冷沉重。


  莉莉贝特站在那接受群臣的欢呼,也在那一瞬间,伊丽莎白.蒙巴顿死了,又或者说,她彻底变成了伊丽莎白女王。

 无可避免的,她也即将走上乔治六世和千百年来几乎所有英国君主的道路——华丽无比的王室礼袍掩盖了曾经鲜活的、有血有肉有情绪的人,只留下一个永远保持优雅平静、然后招手微笑的面目模糊的美丽木偶。




  第三次告别


  温莎家族的人,大抵天生是与冬天犯冲的。

  2002年——千禧年的第二年的冬天是那样寒冷,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莉莉贝特挚爱的妹妹玛格丽特和母亲伊丽莎白王后接连去世。

  某种意义上她无疑是幸运的,无论如何她当了七十多年的宝贝女儿,在1997年那段最难熬的岁月里,伊丽莎白王后也依然站在她身边,让她依然感受着母爱的温柔与坚定。

  但如果说母亲伊丽莎白的去世并不让莉莉贝特感到遗憾,那么妹妹的去世就让她突然间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童年不在了。


  相比于她,玛格丽特虽然没有被王位所困,但王权的余威之下玛格丽特所承受的、所付出的,其实也一点不少。她们姐妹两人殊途同归的人生,很多话,也只有她们能互相理解,即使菲利普也不行。


    莉莉贝特一身黑衣,先后看着妹妹和母亲的灵柩远去,她想嚎啕大哭,但是王室的葬礼只允许肃穆与庄严的存在,而不是情绪失控的眼泪。

  春天渐渐回到英伦三岛,但逝去的人却不会如同草木般随着春风复生。

  趁着没有媒体在拍的时候,她抚摸着自己也已苍老的脸,突然间想起年轻时自己并不认同所谓的“父母在尚有来处”这句话——可六十年后真正站在这里的时候,却突然什么都懂了。


  无论是幼年时城堡里天真烂漫的下午,还是难熬的外语和皇家礼仪课。

  那个温婉恬静的母亲、那个美丽热烈的妹妹。

  她的童年随着伊丽莎白王后和玛格丽特公主的去世彻彻底底的远去了,世间再无知情人。




  第四次告别,莉莉贝特送走了世界上最后一个会叫她“莉莉贝特”的人。


  新冠疫情肆虐之下菲利普.蒙巴顿的葬礼没有很多人来送行,但莉莉贝特觉得这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与其面对那些政客与名流真真假假的悲伤,不如多一些安静的时光回忆自己和他的曾经。

  从十三岁的情窦初开到九十五岁的生离死别,菲利普算是个好丈夫吗?莉莉贝特不知道。

  她知道他曾经的不忠诚,知道他强烈的控制欲和暴躁的脾气——那块模范王室婚姻招牌下破烂腐败的底色作为当事人她心知肚明。


  但出人意料的她并没有感到生气。


  作为亲历者她自然知道,在王室这样一个等级规矩森严到能磨灭所有热情的环境里,能坚持下来的人没几个。

  有几个男人能忍受在全球几亿人的眼皮下对着妻子下跪?又有几个男人可以忍受吃饭迟到哪怕一秒钟就得当众对妻子道歉?

  所有的爱情历经漫长岁月到最后都会彻底磨灭曾经热烈的能从眼睛里跳出来的激情。王室的爱情更不是格林童话里公主和王子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


  也许七十多年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一路同行相互扶持的同伴之情。


    菲利普的确不完美,但他已经付出了所有他能做到的,他陪着莉莉贝特走过了他能达到的终点。


  莉莉贝特坐在角落里,黑色口罩和黑色礼帽挡住了她的脸,终于,她能在葬礼上,痛痛快快的哭了。

  她依旧爱他,如同七十多年前,连同所有思念和回忆。


  父亲、母亲、妹妹、菲利普。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叫她“莉莉贝特”的人了。




  第五次告别,是在盛大的登基七十年庆典上。


  莉莉贝特拄着拐杖,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维持庄严挺拔的站姿。


  天上表演的战机画出70的字样,下方是四处飘扬的英国国旗与欢呼的民众。

  很难想象距离她第一次以女王身份登上这阳台已经七十年过去,打破了她的高祖母维多利亚女王的记录。

  政治本身就是一场平衡的艺术,而她在这场稍有不慎满盘皆翻的游戏里走了七十年,虽有过错,却终究坚持了下来。


  年轻的民众们从出生起就习惯了女王的存在,甚至在他们潜意识里女王是不会死的。

  但莉莉贝特知道,这里就是自己的终点了,她说不出为什么,但她就是知道。


  她看向远方,招手、微笑,像七十年前那样。只不过身边陪伴的人已换成了她的满堂儿女。


  身边的路易小王子按耐不住炎热吵闹起来,莉莉贝特却想到了童年的自己。


  童年也许远去但不会消失,因为它永远作为最珍贵的记忆之一留在莉莉贝特心中。


  “父亲,”她轻声说:“你会为我骄傲吗?”


  那个懵懂的女孩终究成长为了端庄的一国之君,在位七十年。


  如同过去的父亲,如同现在的她自己,如同未来的查尔斯、威廉、乔治。

  没有人喜欢责任,但他们终究接过责任,然后在责任下坚韧的生长、绽放,最后开出美丽的花朵。

  代代相承,生生不息。




  最后一次告别。


  莉莉贝特知道自己太老了,已经不适合再出席公务了,她也感受到了上帝的召唤。

  但她知道在如今英国风雨飘摇之际,她必须坚持下去。

  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刚刚下台,如果她在这时候倒下,那英国就面临国家没有领导人的动荡局面。


  她放不下这个国家,所以只得拼命活下去,多一天是一天。


  再撑一会……再撑一会……

  她一遍遍对自己说。

  莉莉贝特在拼命跟上帝争夺余下的时间。


  终于,她等到了新首相的上台。


  她把自己的接见新首相和自己的安眠之地留在了苏格兰。作为虚位君主她虽然没有实权但不是不知道国内分裂的局势——这是她最后一件能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事情了。


  伊丽莎白.特拉斯走了进来。

  显然她是个毫不讨喜的女人,但莉莉贝特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想那么多了。

  她知道特拉斯年轻时候甚至参加过反对自己的游行——如果是自己年轻气盛的时候肯定她要跟特拉斯好好掰一掰自己为这个国家做了多少贡献付出了多少,但对于生命尽头的莉莉贝特来说,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特拉斯会是个好首相吗?

  莉莉贝特不知道,但这已经是她所能达到的终点。

  “我把国家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带着我们的祖国继续走下去。”莉莉贝特伸出自己因为长期输液而变得青紫色的手,握住了曾经敌人的手。


  “愿我们的祖国,永远繁荣昌盛。”




  两天后,苏格兰一个下雨的午后,莉莉贝特在巴尔莫勒尔城堡安然进入梦乡。窗外的风自由的吹向远方。


  1947年的立下的誓言终于在2022年的初秋迎来终点,亦是一个时代迎来它的落幕。


  伊丽莎白.温莎再次睁开眼,看见了所有她的所爱之人。


  他们亲切的唤她:“莉莉贝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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